酒母傳奇

  蘇北雙溝鎮(zhèn)釀酒有近千年了。當?shù)赜性S多關(guān)于雙溝酒的優(yōu)美傳說，其中尤其動人的是神曲酒母的傳奇故事。
  相傳，那日王母娘娘邀各路神仙開蟠桃會，因嫌赤腳大仙的一雙腳太臟，排坐次時，竟將他列入末席。赤腳大仙心中不快，伺機偷了王母娘娘用來釀造天庭宴會的酒母，然后又不聲不響地坐回原處喝酒。正當眾仙飲得高興時，專管司酒的小仙匆匆來報：“大事不好，酒母被盜。”王母娘娘大吃一驚說：“酒母乃成酒之母（現(xiàn)稱為酒曲），被盜如何了得！”忙親自帶侍從前往查看。詳查之后，并未見酒母半點蹤跡，卻在一排貯酒缸的間隙中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只醉臥不醒的銀狐。王母大怒，罵道：“定是被這孽畜盜去無疑，還不快拿下關(guān)起來，聽候發(fā)落。”
  這銀狐本系桐柏山中修行千年的狐貍。一次王母娘娘路過此山上空時，因憐其潛心修煉的一片苦心，便袖了回來，準其變?yōu)橐粋€名叫銀姑的仙女，令她守護蟠桃林。銀姑因見蟠桃林中蟠桃盡被采摘招待了眾仙，自己閑來無事，便信步走進仙酒貯藏室，一時經(jīng)不住那撲鼻酒香的誘惑，竟偷吃了些仙酒。不想自己仙道尚淺，早醉迷了本性，現(xiàn)出銀狐原形。
  可憐這銀姑稀里糊涂被一條捆仙繩捆住，關(guān)在一間冷屋里自己尚還不知。待到醒來時，早嚇得淚流滿面。這時忽聽門外有腳步聲，接著緊閉的門不打自開，款款走進一位仙人來。銀姑抹淚看去，認得是赤腳大仙，忙彎腰施禮說：“大仙可知我犯何天條，為何將我捆綁于此？”大仙掩上門才小聲說：“只因你偷喝仙酒現(xiàn)了原形，擾了王母雅興，聽王母說會要治你死罪呢?！贝笙梢痪湓?，只嚇得銀姑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泣求道：“請大仙救命?！贝笙烧f：“此事王母處置得也太過分了，我見你可憐才特來救你。但從此你必須逃往凡塵，藏在隱秘處，千萬不可露面?！闭f畢對銀姑吹一口仙氣，銀姑身上的捆仙繩立刻脫掉。銀姑千恩萬謝后逃下凡來，仍回她的桐柏山靈光洞去了。
  且說王母宴罷送走了各路神仙后，便叫侍從親自去提銀姑來審。侍從回報銀姑已掙脫捆仙繩逃走了。王母掐指一算，已知此事是赤腳大仙所為。那赤腳大仙在玉帝面前甚受器重，且又與眾仙相交甚厚，不便得罪。盤算再三，王母娘娘終于想出一條計來。她來到玉帝面前奏說銀姑私自下凡犯了天規(guī)，不如請赤腳大仙下凡尋她回來。玉帝準奏。那赤腳大仙啞巴吃餃子，心里自是有數(shù)，也就樂意前往，便化作一個蓬頭垢面光臂光足的老叫花子，一路來找銀姑。
  再說那銀姑下到凡間以后，與一位農(nóng)夫結(jié)為夫婦，生下一子。農(nóng)夫名叫趙武，給兒子取名趙文。這趙文已七歲了，終日在家由母親教導讀書。時值明洪武年間，天下倒也太平。趙武下田耕種，銀姑在家紡綿，一家人美滿度日。這天趙武下田去了，銀姑也去河邊洗衣。趙文正在家中溫習功課，忽見門外來了個臟乎乎的老叫花子。趙文問：“爺爺是討飯還是討水？”那花子搖搖頭說：“一不討飯二不討水，想請小哥哥給我洗洗這雙臟腳，我人老骨頭硬，彎不下腰來?！壁w文是個知書達禮的孩子，忙說：“這不難，我們家人窮水卻不貴?！闭f完就給老人打來一盆水，老叫花子先放進一只腳，洗完后，又放進另一只腳。趙文用一雙小手細搓慢揉將老叫花子的雙腳洗凈?；ㄗ有ξ卣f：“小哥哥，為了謝謝你，我這里有塊討來的餅送給你。”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塊方方正正灰不溜秋的餅子來，剛掏出，早已滿屋生香。接著，他從桌上取過狼毫飽蘸濃墨在墻上寫道：“狂為尊長不自愛，自盜酒母弱女蒙怨實不該?！绷韺懸恍行∽衷疲喝嗽陔p溝走，人在天地走。欲尋那人時，山左山右。寫完向門外一指說：“你母親來了?！壁w文向門外一看，并未見母親來，再問花子時，哪里還有他的人影，只有那塊香餅放在桌上。
  銀姑洗衣回來聽了趙文的敘說，再看墻上題詩已知自己遭遇的因由。再看下落款，“人在雙溝走”意為“赤腳”，“人在天地走”應(yīng)是個“大”字，“欲尋那人時，山左山右”該是個“仙”字。再看桌上那塊異香撲鼻的的餅，知是酒母。銀姑索性橫下心來，將神曲酒母留下，用丈夫耕種收獲的高粱麥菽于農(nóng)閑時釀起酒來。誰知酒一釀出，醇美無比，名噪江淮，世人有“不喝銀姑酒，枉來世上走”之美談。
  單說銀姑用王母娘娘酒母釀酒，除賣給商人外銷之外，還在當?shù)亻_了一個“萬家樂”小酒店。專供村鄰閑時來此飲酒，分文不收。這天晚上，眾鄉(xiāng)鄰正在銀姑酒店飲酒聊天，趙文手執(zhí)書卷來到酒店，發(fā)現(xiàn)村東鐵匠趙二愁眉苦臉。趙文問道：“二叔為何這樣不高興？”趙二嘆氣說：“唉，昨日，因我給一客人找碎銀子，不知怎的把我三年來積攢的銀包丟了，你說可惜不可惜?！壁w文笑道：“二叔不必如此，是你的財丟不了，不是你的財嘆不來。這樣吧，你在我手中的書本上隨便指一個字出來，我?guī)湍闼闼隳倾y子的下落。如何？”說完便真的將手中的書翻開一頁。捧到趙二面前。趙二隨手在書上指了一個字，趙文說：“這是個酒字。趙二叔，你的銀子定是丟在風箱和水缸的夾縫里了，喝完酒不如回家找找看?！蹦勤w二是個老實人，聽趙文這么一說，站起來就往家跑。不一會兒又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，樂哈哈地喊：“神了神了！真找到了！”這下驚動了滿座莊鄰，大家把趙文圍起來問他是怎么算出來的。趙文說：“趙二叔本不識字，他隨手就指了一個酒字，酒字半邊水，半邊為酉，酉字形同站起的風箱，故信口說出了二叔銀子的下落。原是想安慰二叔的，誰知竟說巧了?！闭f著，忽聽門外有人高聲說：“我也來趕個巧。”話音剛落便走進兩個人來，一個中等身材，著一身青衣短靠，腳蹬薄底快靴，身后斜插一把快刀。另一個身材高大，穿一件紫袍腰系一條黃絲帶，一雙手斯文地背在身后，面目和藹。趙文一見，忙站起施禮說：“剛才學生在此鬧著玩的，兩位客官萬不可當真！快請坐下喝酒?！闭l知那個穿紫袍的卻說：“我也想讓你鬧著玩玩。”邊說邊走到一張八仙桌前，剛好桌上杯中有酒，他便用手蘸酒，先在桌上畫一圓圈，又在圓圈下畫一方塊，然后對趙文說：“你為我卜此圖?！壁w文哪里肯進前去。偏是那帶刀的漢子催說：“還不快卜來！”趙文只得走上前看了那一圓一方，又看了看那位大漢，半晌方脫口說出：“此君生來不是人?！币徽Z剛出，那帶刀的漢子便大喊一聲：“大膽！”一巴掌就照趙文臉上打去，卻被那大漢擋住了。大漢面露不悅地說：“往下講?！壁w文只得又說：“本是上界紫微星。”說完竟自跪下。大漢面露贊許之色說：“何以見得？”趙文說：“擁有天圓地方的非天之驕子莫屬！”大漢默默點頭。這一點頭自是默認了，只嚇得滿屋的人盡皆跪下以頭叩地三呼萬歲。原來果真是洪武皇帝。因要將祖陵修建在這淮河下游的一塊風水寶地上，故微服親自踏看。本想來萬家樂酒店品嘗銀姑美酒的，不想被這后生識破真面目，驚訝之余忙從身上解下一九龍玉佩，賞賜給趙文，然后匆匆離開了酒店。
  當趙文手捧九龍玉佩樂滋滋地走回家中，卻見父母默默無言坐在堂上垂淚，忙把個滿心高興收起，驚問：“父母大人為何悲傷？”銀姑見兒子回來，竟一把摟進懷里放聲大哭道：“本指望我兒能取得功名榮宗耀祖，沒想到母子骨肉就要分離了?！壁w文一聽更加不解，忙問：“母親何出此言?！便y姑此時亦不隱瞞便將自身的遭遇對兒子說了一遍，并說：“剛才天兵天將已來傳喚過，說用天上的神曲酒母在凡間釀酒犯了天規(guī)，命我午夜回天交還酒母，再領(lǐng)死罪。若逾期不還將派雷公來擊。”趙文一聽嚇得面如土色，一家人相擁哭作一團。良久，趙文忽得想起自己的九龍玉佩來，忙勸止母親說：“孩兒剛才在酒店得當今皇上賜給的九龍玉佩，此乃皇家寶物，不知能否幫母親脫此劫難？”銀姑聞言接過玉佩在燈下細看，果然是晶瑩剔透。玉佩內(nèi)有九條細若絲線的赤龍在緩緩游動。銀姑一見破涕為笑說：“果真是天地間難得的活寶，看來母親果真有救了，能躲過此劫，母親尚有60年活命。”她見午夜將至，忙讓丈夫搬出一口空缸將她罩在里面，并將那神曲酒母揣在懷中，命兒子手捧九龍玉佩赤身坐在缸上。剛收拾停當，就見繁星點點的夜空，早被從東南方向飄來的黑云籠罩了，緊接著狂風大作，雷電交加，暴風雨傾盆而下。那電閃雷鳴繞著端坐在缸上的趙文，劈閃得驚心動魄，只是不敢近身。趙文手中的那塊應(yīng)天承運的九龍玉佩，在雷聲電閃中光華四射。稍傾，雷電漸息，赤身坐在缸頂上的趙文連驚帶嚇，早已上牙磕下牙得得響。缸內(nèi)的銀姑心疼兒子受苦，叫道：“看來已經(jīng)沒事了，我兒且去穿上衣服，別涼著?！壁w遵命，剛下得缸來，驀地當頭一聲霹靂劈碎了那缸，一團烈焰直撲向缸底的銀姑。趙文一聲大叫猛撲過去，可惜已晚，銀姑已現(xiàn)出原形氣絕身亡。趙氏父子心膽俱裂，當即哭死過去。醒來時天已指曉，只見銀狐的尸骨已僵，手中仍握著那塊神曲酒母。真是：酒魄仙魂知何外，神曲瓊漿萬古傳。
  后來趙家父子厚葬了銀姑，仍用神曲酒母在雙溝釀酒。每次新酒釀出后都以新酒祭奠銀狐。許多年后，別處釀酒都祭奠杜康，唯雙溝釀酒祭奠銀狐，并將銀狐奉為酒母。此俗直延續(xù)到解放后方被取消。